挟飞仙以遨游 Fly to the Promised Land

江流天地外,山色有无中;挟飞仙以遨游,抱明月而长终.
Who knows what miracles you can achieve.
When you believe somehow you will. You will when you believe.

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
----由毛泽东的爱情诗词想到的
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的确,爱情是历史长河永恒的主题。风花雪月,令世人沉醉不已;恋意缱绻,让情侣沉醉不归。即使是伟人,在他伟大的形象之后,应该也蕴藏着别人难以体会的感情,而诗人毛泽东也不例外。大凡历史上能够穿越时空,横跨千年让世人嗟叹的爱情,除了开一时之先河之外,往往是甜蜜之后最终成悲。毛泽东和杨开慧就是其中极幸运又极不幸运的一对。说他们“极幸运”,是因为在封建制度毒害了中国人两千年的形势下,他们冲破了传统礼教的束缚,大胆的结合;说他们“极不幸运”,则是由于他们在“书生意气,挥斥方遒”时却天人永别,阴阳相隔。
1920年,在毛泽东和杨开慧认识没有多久的时候,他写下了一首词《虞美人 赠杨开慧》,内容如下:
堆来枕上愁何状 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怎难明
无奈披衣起坐薄寒中
晓来百念皆灰烬 倦极身无凭 一勾残月向西流
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
写的是诗人夜晚梦醒,心中杂乱,披衣独坐,万念俱灰。若这首词不是写给杨开慧倒也罢了,我们可以认为这是诗人心中郁气难舒,随手写下以慰胸怀的涂鸦之作。然而,诗人毛却堂而皇之的写上杨开慧的名字,这不得不让人“有所思”了。先看词牌“虞美人”,中国古典诗词里面有很多首以它为词牌的佳作,但最脍炙人口的,恐怕莫过于南唐后主李煜的《春花秋月何时了》,“春花秋月何时了,往事知多少。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。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。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”里面的“问君能有几多愁”,既是询问别人,也是扪心自问。诗人毛写了这样一首词给杨开慧,明显是勇气不足,但把自己的心事与杨开慧分享,既是在向杨透露自己的好感,也是在轻声地询问。此时处于感情风口浪尖的杨开慧,她怎么能毫无反应呢?
杨开慧出自书香门第,个性正如其名字所言,“思想开明,蕙质兰心”,一身傲骨,超凡脱俗。她曾说:“我认为有心去求爱,是容易而且必然要失掉真挚神圣的、不可思议的、最高级最美丽无上的爱的!我也知道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事,而且普通人是懂不到这一层来的。然而我好像生性如此,不能改变。用一句恰好的话可以表现出我的态度来‘不完全则宁无’。”然而话虽这么说,当杨开慧看到毛泽东的这首词时,恐怕会忍不住芳心一颤,从此在灵魂深处埋下一颗生根发芽的情感种子。后来两人结婚,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毛泽东的坚持和他许多文采飞扬的诗词书信。杨开慧本人也说过:“不料我也有这样的幸运,遇上了一个可爱的人,我是十分的爱他。自从听到他许多的事,看到他许多文章、日记,我就爱上了他。不过我没有希望过会同他结婚,因为我不要人家被动的爱。我虽然爱他,但决不表示,我认定爱的权柄是操在自然的手里,我决不妄自希求。我也知道都像我这样,爱不都埋没尽了吗?然而我的性格,非如此不可。我早已决定独身一世的,一直到他有许多信给我,表示他的爱意,我还不敢相信,我有这样的幸运。不是一位朋友把他的情况告诉我,说他为我非常烦闷,我还相信我的独身生活是会成功的。”其中她所言的烦闷,和《虞美人》中“堆来枕上愁何状”以及“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”不无关系。
1923年,毛泽东离湘到上海工作,妻子儿女留在家中。江淹《别赋》里面有一句:“黯然销魂者,惟别而已矣。”面对此情此景,即使坚强如毛泽东,也忍不住心伤别离。在极度的不舍之下,他诗兴大发,写了一首词《贺新郎 赠杨开慧》,内容如下:
挥手从兹去 更那堪凄然相向 苦情重诉 眼角眉梢都似恨
热泪欲零还住 知误会前番书语 过眼滔滔云共雾
算人间知已吾和汝 人有病 天知否
今朝霜重东门路 照横塘半天残月 凄清如许
汽笛一声肠已断 从此天涯孤旅 凭割断愁丝恨缕
要似昆仑崩绝壁 又恰象台风扫寰宇 重比翼 和云翥
如果我们没有读过这首诗,我们很难想象伟人如毛泽东,竟然也会作“儿女语”。我们不妨拿古代几首离别诗做一个对照。柳永的《雨霖铃》:“寒蝉凄切,对长亭晚,骤雨初歇。都门帐饮无绪,留恋处、兰舟催发。执手相看泪眼,竟无语凝噎。念去去、千里烟波,暮霭沉沉楚天阔。多情自古伤离别。更那堪、冷落清秋节。今宵酒醒何处,杨柳岸、晓风残月。此去经年,应是良辰、好景虚设。便纵有,千种风情,更与何人说。”柳永是婉约派宗师,这首词更是极尽婉约之能事,将离别之情化作声声蝉唱,渺渺烟波,而其中的“杨柳岸晓风残月”成为流传千年的经典意象。苏轼的《江城子》:“十年生死两茫茫。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夜来幽梦忽还乡。小轩窗,正梳妆。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断肠处,明月夜,短松冈。”苏轼与妻子王弗情投意合,可惜王弗早逝,剩下苏轼一人茕茕孑立,这首词是在他亡妻十年时所作,故虽然简单的一句“十年生死两茫茫”就能令人“心有戚戚焉”。纳兰性德的《沁园春》:“瞬息浮生,薄命如斯,低徊怎忘?记绣榻闲时,并吹红雨,雕阑曲处,同倚斜阳。梦好难留,诗残莫续,赢得更深哭一场。遗容在,灵飙一转,未许端详。重寻碧落茫茫,料短发,朝来定有霜。便人间天上,尘缘未断,春花秋月,触绪还伤。欲结绸缪,翻惊摇落,两处鸳鸯各自凉!真无奈,把声声檐雨,谱出回肠。”这首词更是把昔日与妻子厮守的情景描绘的真真切切,将自己与妻子的感情表达的感人肺腑。若论艺术性,毛泽东的《贺新郎》或许比不上柳永的浅斟低唱,苏轼的酣畅淋漓,纳兰的伤心嗟叹,但是若论情感,这些诗词是不相上下的,甚至若论诗词的气势,毛泽东的《贺新郎》比起另外三人来犹有过之。“汽笛一声肠已断,从此天涯孤旅,凭割断愁丝恨缕。要似昆仑崩绝壁,又恰象台风扫寰宇,重比翼,和云翥。”让人觉得仿佛苍天都在颤抖,天若有情天亦老!“算人间知己吾和汝”,读到这句话,谁能不怦然心动?一句知己君应知,海角天涯不相离。
然而苍天总是在捉弄这对有情人,1930年夏,军阀何键到处搜杀共产党人及其家属,杨开慧于10月间不幸被捕。她几乎每天都被提去过堂,遭到皮鞭、木棍的毒打,还被压杠子,被打昏后又用凉水泼醒。曾任湖南省委书记的叛徒任卓宣向何键献策称:“杨开慧如能自首,胜过千万人自首。”于是,审讯官提出,杨开慧只要宣布同毛泽东脱离关系即可自由。杨开慧则毅然回答:“死不足惜,惟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。”杨开慧用自己的生命实践着自己的诺言:“自从我完全了解了他对我的真意,从此我有一个新意识,我觉得我在为母亲而生之外,是为他而生的。我想象着,假如一天他死去了,那时母亲也不在了,我一定要跟着他去死。假如他被人捉着去杀,我一定要同他去共这一个命运。”毛泽东得知杨开慧牺牲,寄信给杨家说:“开慧之死,百身莫赎。”然而当时他却并没有写诗来纪念妻子杨开慧。伤心到极致,大约应该是“无语凝噎”吧。但是到了解放战争胜利后,在1957年,毛泽东给故人柳直荀的遗孀李淑一回信时,写下了《蝶恋花答李淑一》。内容如下:
我失骄杨君失柳 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
问讯吴刚何所有 吴刚捧出桂花酒
寂寞嫦娥舒广袖 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
忽报人间曾伏虎 泪飞顿作倾盆雨
李淑一是杨开慧的闺中密友,在毛泽东给杨开慧写《虞美人》的时候,她就很兴奋的读给李淑一听,还对李淑一说:“毛泽东非常喜欢我。”诗中的“骄杨”本应为 “娇杨”,因为杨开慧是女子,但毛泽东说她为革命牺牲,理应担得起一个“骄”字,诗人以超乎诗人的想象,向我们展示了广寒宫的情景,寂寞嫦娥,吴刚捧酒。 “忽报人间曾伏虎,泪水顿作倾盆雨。”革命已经胜利,那场“倾盆雨”里,应该也有诗人毛对杨开慧的无限思念吧?这不由让我想起《刹那芳华曲》:“朝露昙花,咫尺天涯,人道是黄河十曲,毕竟东流去。八千年玉老,一夜枯荣,问苍天此生何必?昨夜风吹处,落英听谁细数。九万里苍穹,御风弄影,谁人与共?千秋北斗,瑶宫寒苦,不若神仙眷侣,百年江湖。”
世人往往崇拜毛泽东的伟大,却很少想到他曾经的感情。在他众多的诗词中,写爱情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,然而这些却都是精华中的精华,对于我们追寻诗人毛的心路历程已经足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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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非对错,自有后人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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